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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(82)(2 / 2)

  睹物思人,单渊靠着树干坐下,一下下呼唤沈白幸的名字。

  沈白幸先是感觉到有人摸自己,然后是衣服擦过全身,落在脚边的动作。他被这一连串的诡异触觉惊到,抖落了一地的树叶。

  叶片扑簌簌落下,撒了单渊一脑袋,你见过他吗?

  这个他是谁,自然不言而喻。

  周围落针可闻,沈白幸尝试着伸手,却见一根枝条弯了闯入视线。

  沈白幸:

  你只是一棵树,能知道什么。单渊又道,语气多了几分嘲弄。自从水乳交融之后,他对沈白幸有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直觉,而今,直觉告诉他玉微仙君不会如此悄无声息的死在深渊。

  他的小白只是藏起来不想见他。

  徒弟一句话,彻底奠定了沈白幸对自己的认知他成了自家门前的一棵树。

  沈白幸有口难言,陪着单渊从日落到日出,昆仑山的雪下了一夜。在第二天破晓之际,单渊豁然睁眼,眸中猩红翻涌,抬手一掌拍上树干,冷冷道:前日没被本座打够,又来找死。

  沈白幸挨了一掌,莫名其妙,他跟着火气上来,挥舞着枝条抽去。

  可惜,戮仙君跑的比兔子还快,瞬间消失在原地。

  往生天中,沈白幸盯着单渊离开的方向想,他那逆徒又魔怔了,不知找茬的小修们应不应付的来。

  没了人打扰,沈白幸只管长,长得比摇光殿还要大,白色的花苞在枝头吐蕊。植物的习性让他生出一股奇妙感他貌似需要结果子,可是,沈白幸在往生天待了那么些年,一颗果子都没看见过。

  玉微仙君是与众不同的,对孕育下一代好奇又执着,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责任和义务。他盼了许久,终于看见第一只彩蝶循着味飞来,在飞鸟状的花瓣旁兜兜转转,懒懒散散伸出口器探入花蕊。

  沈白幸在书中看过,草木的花有雌雄之分,他分不清自己身上哪一朵是雄哪一朵是雌,见着蝴蝶鸟儿来来回回折腾,心想总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中一个吧。

  又是几日过去,在某个雷雨夜晚,沈白幸终于迎来树生第一个久违的不良反应。雨水顺着地面湿润根系,他被泡发得又胀又晕,张开的花朵停止朝外溢散灵气,反向捕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。沈白幸虽有灵力,但身为一棵树,他施展不了法术,做不到目视千里。可就算这样,他仿佛有了通天的本事,神州上每一处新生、死亡清晰到可怕的闯入脑海。

  黑气缭绕在地表,那是被战火波及的士兵、百姓,对人世不甘、怨憎、仇恨。不止人间,妖族领域也是阴云一片,沈白幸如同这片土地的主人,巡视每一个地方,他看见冥府鬼满为患,黄泉路上拥堵不堪,恶鬼撕咬好鬼,故人站在奈何桥上无能为力。

  通天碑承受不住来自深渊的压力,轰然倒下,碎成一块块被魔族踩在脚底下。

  戮仙君带着他的臣民倾巢而出,无海门首当其冲,死伤惨重。

  哀嚎笼罩这片大地,太阳被阴霾笼罩,白昼成了黑夜,唯有往生天还残留一片天光。那是沈白幸诞生的地方,也是戮仙君无论如何都要保留的净土。

  你从哪里来?

  有许多嘈杂的声音涌上往生天,他们在问玉微仙君。

  沈白幸答:我不知道。

  你从天地中来。

  沈白幸还是不懂。

  那些声音像庞大的蜂群齐齐挥动翅膀时的噪音,我们很痛苦。

  沈白幸:你们是谁?

  终生

  似群蜂嗡嗡的声音消失时,沈白幸接受到一股强烈的意志,那是求生、希望、有关生的意志。这股意志有着堪比天道的力量,充斥着沈白幸每一滴血每一个毛孔。他听见内心某个声音问:你愿意吗?

  愿意二字,在万物的请求面前,不堪一击。

  沈白幸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流逝,他突然明白以往梦境中,弥留在世间的怅然若失是什么了。他从天地间诞生,还有最为重要的责任没有完成,所以不能死。

  漆黑的雨夜中,一团拳头大小的光晕从银花中降生。

  沈白幸结果了。

  第111章 烟消云散

  城镇满目疮痍,来不及收拾的尸体仰躺在断裂的砖石上,旁边饿的皮包骨瘦的老人忽然动了动浑浊的眼睛,颤巍巍推搡另一个人:老头子,琴声

  琴声响了三下,音调平平无奇,就像初学者在随意拨动,但让人为之精神一振。

  然而,听见它的人大惊失色。灵清立在凌云宗山门前,前边是尸山血海,门派弟子负伤正艰苦反抗,第一下,他以为自己感受错了,直到第二声、第三声,他一剑扫飞挡在前路的魔族,给修士杀出一条得以喘息之路,面对着昆仑山的方向,这琴声是

  灵清喃喃自语,某个猜想如野草疯狂卷上心头,提醒自己不是在做梦,是重明,重明的出现意味着什么,灵清有所耳闻。

  往生天,一抹流光溢彩从枝头跃到旁边的石桌上,沈白幸陡然一阵轻,他看着那团光慢慢抽长变淡,变成一张似琴非琴的模样,雪白的丝线从流光中伸出,风一吹,发出空旷缥缈的声音。

  甫一听到,沈白幸灵台清明,腿一抬,竟然就那么从树干里面走了出来。他看着重明眼神柔和,像对待自己的孩子,手指从一端轻拂到另一端。

  适时,曦光从藏青色的天空破开云海,泄入往生天,大树跟摇光殿在地面投下巨大的影子,唯独沈白幸跟重明四周一无所有。他停止抚弄琴弦,对着光的方向张开五指,但见手掌轻薄透明,好看是好看就是太不真实了。

  绿叶打着卷从枝头飘落,毫无阻拦穿过沈白幸掌心,他了然的笑了笑。重明跟忘归不一样,后者从天地自然中孕育而出,而重明是从他身上剥离的一部分。遥远的记忆中,也曾一次有过这种感觉,只是那次没有做梦没有变身成树,只有应瑄单枪匹马有坚不可摧的站在他面前。

  许久不久,都忘记你长什么模样了。沈白幸缓缓坐在树下,将胸前的长发拨到肩后。白玉似的手指上,两根发丝在破晓中萦绕着朦胧的质感,但足以让他认识到自己掉头发的现实。

  沈白幸没想到他也有天人五衰的一天。

  他不需要多做什么,只需闭上眼睛,就能感受到阔别已久的熟悉感,这种感觉教导他如何让重明发挥身为神器的作用。他仿佛在瞬间步入了太虚之境,周遭黑漆漆,一个密布斑点的球凭空出现,仔细端详发现被掩盖住的大部分是蓝色。

  白衣仙人想抹去蓝色小球上的污垢。

  心念化形,一束灵光从绿叶银花旁冲出,浩海的法力将枝叶掀得东倒西歪,摇光殿顶的瓦片在哗哗作响,在即将脱离屋子的那刻,又奇异的安静下来。

  沈白幸八风不动,身处力量中心,袍裾长发只是轻微摆动,飘飘欲仙好似下一刻就能乘风离去。

  光束上下接连天地,轰的一下几乎让人怀疑天空跟大地被捅出窟窿,琴弦在灵光中肆意飞舞,看似柔软,实则能劈山裂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