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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节(2 / 2)


  严恒一定得知了宫外发生的事,示意他安心考试,不要乱想。

  叶知昀渐渐冷静下来,对他一颔首,视线落在卷子上,殿试这一仗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输,只有点□□名他才能立足朝堂,也能帮助世子和沈清栾。

  他调整好状态,提笔蘸墨,晋原帝颁布的第一道策题是前朝外重内轻,现今外轻内重,各有得论。

  前朝之治在于拖延中求安稳,任尔东西南北风,先劝农薄赋,养兵蓄锐,将贸易和人口逐步涨大,以足够的国力支撑才将胡人侵扰和藩镇割据收拾妥当,才有了将近五十年的盛世太平。

  可之后十多年来的战乱更迭,大晋的国力已经大不如前,外有胡人作乱,内有派系林立,晋原帝借助潘家的力量登上帝位的那一刻,就应该想到会有如今的局面。

  晋原帝最牵挂在心头的事,就是手握权柄的潘家会不会反,朝中国库空虚,潘家却富得流油,足够撑起潘志遥造反的兵力,但若是想要释权不可能一趋而就,朝中武官并不多,能派上作用的更少,在宗亲和寒门两股力量成形之前,还需要明面上倚重潘家,暗地里从洛阳釜底抽薪,维持住平衡。

  写到一半,叶知昀开始从未有过的迷茫起来,瓦解潘家的计策无时无刻不萦绕在脑海里,他很清楚前方的路,像是真的能随着他的笔左右一般,但那条正确的路仿佛一开始就不是为他而准备的。

  他想,所有人都拿他和他的父亲比较,倘若是镇南大将军,一定会不偏不倚地将那条路走到尽头,然而他连迈步的打算都没有。

  一题题策问答下去,像是在跟祭酒下棋,每一步都是陷阱,要是想赢,只能剥离自己的感情,专门挑对方的软肋踩下去。

  出题的人是晋原帝,他的软肋就是紧抓住权力的那颗心。

  殿试从早考到晚上,天色漆黑,叶知昀滴水未进,写完了卷子走出来,饿过了点已经感受不到饥饿,意识像浸透了冰水般冷静。

  司灵也急匆匆出来,两人没有商量殿试考得如何,叶知昀直接问:“你来时有没有清栾的消息?”

  司灵摇了摇头,凝重道:“没有,我们现在出宫去找他吧。”

  “世子早就带人去找了,可到现在都没回来。”叶知昀把早上的事说了一遍。

  司灵道:“看来我们三个都被刺客埋伏了,不过我没跟他们正面交锋,我离开茶馆的时候就察觉出有人跟在后面,幸好我对那一带熟悉,绕了几圈把他们甩了才赶来。”

  “我们先出宫去沈府看看。”

  两个人走下石阶,还没有几步路,忽然听见后方有人喊他们,严恒刚刚从正殿当值抽出空,听说了殿试结束的消息便赶到,喊住他们道:“世子之前吩咐过让我护送你回去,跟我走吧。”

  叶知昀忙道:“世子在哪?”

  严恒的面色微凝,顿了顿,道:“世子在皇上那里。”

  叶知昀隐隐觉得不妙,追问:“他怎么样了?那些刺客皇上打算怎么追查?”

  这下严恒停顿的时间更久,目光落在少年身上,沉声道:“世子带着禁军去追查作乱的刺客,但却没有找到一点线索。”

  叶知昀想了想,道:“不是还有那些刺客的尸体吗?他们身上也没有线索?”

  “据我从陛下那里听来的消息,那一队禁军的确是搜查尸体了,只不过那些死去的人,并不是刺客,而是……普通百姓。”

  叶知昀和司灵怔住了。

  严恒继续道:“皇上为此大怒,下令让张孟带金吾卫协助大理寺调查,死了二十多个无辜百姓,现在民间关于世子的流言四起,还有潘家党羽一起上折子参他。”

  或许是看少年的脸色太差,严恒忙道,“别担心,世子现在还没有事,只是受审罢了,燕王殿下已经进宫了,还有皇后娘娘在后保着。”

  叶知昀抿紧了唇角,“世子没有理由杀害百姓,这是潘家陷害,皇上那里怎么表态?”

  严恒道:“皇上没有说处置世子,那些折子还压在御书房,再具体的我也不清楚。”

  叶知昀揣测起来,晋原帝未必不知道真相,只不过他是个非常多疑的人,就怕潘家刻意引起皇上对世子的猜疑……

  此刻燕王进宫,应该就是去收拾这二十几条人命的烂摊子了。

  另外还有一件事他忧心已久,“严兄,沈尚书的公子怎么样了?”

  “他遭到刺客袭击受了重伤,还在昏迷不醒。”

  叶知昀微微闭了下眼,虽然早就猜到了他定是遭到不测才错过殿试,但是心里还是腾起一团怒火。

  沈清栾和他那夜长谈还近在眼前,他甚至无法想象对方醒来后的神情,潘家一而再再而三使尽诡计,步步紧逼,今日之后,无论是他,还是燕王恐怕都到了容忍的边缘。

  第43章

  叶知昀和司灵跟着严恒离开皇宫, 马车一路到了尚书府,管家引他们向前走,沈尚书站在门前, 他的脸上满是疲累, 显然是今天发生的事让他心力交瘁,招了招手让少年们进去, 又和严恒交谈几句。

  屋里大夫已经诊治过了,空气里弥漫着股苦药味和血腥气。

  沈清栾躺在床榻上, 手臂、额头上裹了数层纱布, 双目紧闭, 呼吸微弱,白净的脸上还残留着细小的血痕。

  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待在屋里陪在他身边。

  又过了一个时辰, 丫鬟推门来请他们去吃饭,叶知昀道:“殿试考完过了这么长时间,你先去吃饭吧。”

  司灵摇了摇头,完全没有心思去吃饭, 两人又继续僵坐着,一炷香后,沈清栾才有了动静, 他搭在床边的手指微微一动,撑着起身时四肢百骸都在嘶哑作痛,脑海昏涨,眼前一片眩晕。

  叶知昀忙去扶他, 司灵在他身后垫上软枕方便靠着,他们凑在床边,一齐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对方反应。

  沈清栾的意识渐渐清醒,看了看身上的伤,又看了一眼窗户外的夜色,问道:“殿试是不是已经结束了?”

  屋里里落针可闻,殿试中叶知昀和司灵解决了无数难题,此刻面对这一句话,却答不出一个字。

  沈清栾心里也明白他已经错过殿试,但仍然不死心地问出来,在两人的沉默里,他眼睛里的光黯淡下来,喉结滚动,艰涩出声道:“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
  顿了顿,他又急着掀开被子下床,“你们是不是一直在陪着我,现在还没有用饭吧?其实我没事……”

  或许是因为一朝期望落空,精神上的打击让他完全忘了身体的伤,沈清栾使不上力,差点从床上摔下来,被眼疾手快的司灵扶住,“哎,当心伤口裂开,你好好躺着休养。”

  “我没事,我没事……”沈清栾狼狈地坐回去,现在的他仿佛做什么都无能为力,低下头,但那些压抑的情绪怎么也控制不住,像是洪水侵袭而来,咬紧牙关也止不住哽咽,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通红的眼眶里冒出来,“我只是有点不甘心……”